军训第十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，吴明阳坐上归队的客车。他们没有大张旗鼓，没有组织军训晚会，而是选择悄悄地离开。不少学生在学校门口目送，他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于婕，她在向他挥手。
他最终把电话号留给了于婕，于婕要打给他，让他记下自己的电话。他说别，如果领导查手机，发现里面有学生信息，很难说清楚。
大客离开学校，吴明阳回望江大的办公楼。
怎么说呢，认识了一个朋友？或许是吧。她看起来像有心事的样子，可为什么难以启齿呢？
也许这所学校明年还回来，那还可以见到她吗？
吴明阳嗤笑，自己在想什么啊！
——
国庆前夕，台上老师宣布下课，临走前说国庆后学校组织足球赛新生杯，新年级的每个班级组建一支球队，望班内同学踊跃报名。
坐在后排的张亭立刻跑到前排找到李真：“铁子！这一波咱必须悄悄惊艳所有人！”
李真收拾好书本，难以掩饰心中的喜悦：“好，报名，咱俩一块。”
张亭跟在李真身边，边走边说：“我，张亭，要让江大的新生知道什么是门神！”他一脸春风得意：“根本不可能丢球，丢一个球算我输好吧！”
苏荷陪在李真身边，忍不住白眼，悄悄地问她：“他一向口气这么大?”
李真走在两人中间，靠近苏荷的耳边小声说：“他跟个傻子一样，你别见怪。”
“喂！李真，你俩说话我可都听见了！”张亭佯怒道，“难道我不强吗，在下，当代门神，你就说当初踢五中，我挡下多少次绝杀？你说！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，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，还臭显摆。我问你，这段时间有没有荒废体能？”
张亭顿时语塞，支支吾吾地说：“我是，是守门员嘛，天天跑步又没多大用，不像你们那样……”
“我就知道！你还想不想进校队？我和你讲，国庆节回家，你要是敢七天都在家里打游戏，哼哼……”她的语气中透着股威胁。
张亭叫苦不迭：“过分了啊！那放假不就是休息吗！跑步这种事情怎么能，”话未说完，李真瞪了他一眼，他立刻停止接下来的话，双手举过头顶作投降状：“好好好，怕了怕了，我每天都去跑个三千，成不?”
李真察觉到他眼中的狡黠，不疾不徐地说：“跑完把运动轨迹发给我。”
张亭一口一个过分，骂骂咧咧地走了。
苏荷突然问李真：“你俩认识多久了？”
李真认真地想了想：“大概有十年了？我家和他家本来就住得近，双方父母都是朋友，小时候他爸妈总带着他来我们家玩。从小学到现在，嗯……对，大概也有个十几年了。”
苏荷羡慕地说：“青梅竹马呀李真。”
“还青梅竹马？可算了吧。”李真寻思两个男生可不敢青梅竹马。
“张亭挺帅的，一米八几的个子，你看他多阳光。”
李真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：“我和他是发小，从小玩儿到大的同学，我俩很纯洁的。”
“好吧好吧。”苏荷勉强接受她的说法，同李真走了一段路，还是忍不住问：“他为什么那么听你的话？”
“以前高中的时候我们教练就让我监督他，可能是习惯了？他可懒了！当初我们备战决赛，每天的训练计划安排下来，就他喜欢偷懒，总说自个儿是守门员和我们不一样，动不动在训练上偷工减料，尤其是跑步！他可不喜欢跑步了，我不督促他他绝对不跑。”
两人刚出教学楼，迎面撞见了赵自儒。李真向他挥手，微笑道：“学长你好。”
赵自儒驻足，看样子心情还不错：“听说学校组织足球新生杯，你参加了吗？”
“肯定要参加，学长到时候过来观战？”
“一定到场，我有事先走了。”
“拜。”
“这是谁呀？”苏荷好奇地望了一眼赵自儒的背影。
李真如实回答：“大二的一个学长，他也踢足球，我晚上在操场上跑步认识的。
苏荷瞪大了眼睛，诧异地说：“不是吧李真，你异性缘这么好！”
一提到男男女女这种事情，李真总会感觉到不自在，尴尬地笑了笑：“还好吧，也就是简单的认识了一下。”
“人家说要看你踢球呢。”苏荷撇嘴说。
“那不很正常？我们都喜欢足球。”
“真的是这样吗？”苏荷盯着李真的眼睛，想在其中看出她的心虚。李真并没有躲避她的视线，非常淡定地说：“真的是这样。”
国庆假期，603的女生们纷纷回家，只留下李真一人。她也想回，可亲爱的爸妈对她说：“我们出国旅游，就不带你了。”
李真：“？”
无形之中的一波狗粮，还真是措不及防呢。李真忍着巨大的打击收了爸妈分别给的生活费，和张亭出去胡吃海喝。首先是一次古风味十足的江南小酒馆，随后是长达八个小时的微恐还原本剧本杀，至于中途吃饭，直接在店里订外卖，边吃边玩。
离开剧本杀店时已是晚上九点半，张亭想回家打游戏，可李真不许，非要拉着他去一家新开业的清吧喝酒。她是真的猛，一杯教父，一杯边车，边车喝完还要续杯。
张亭说你差不多得了，李真嘿嘿傻笑着说这小东西还挺甜，等十一点出门，外面的小风一吹，好嘛，李真的脚开始打滑了。
李真一边笑着感慨：“人生得意须尽欢。”一边挣脱张亭的搀扶，向前一阵疯跑冲刺，甚至还跳起了妈妈给她教的斯卡拉健身舞。
现在的她应该更像个傻子。
得亏这是步行街，十一点钟人不多，丢人丢不到哪去。不过张亭还是给她录了像，随后赶紧追上去制止她向马路上跑的意图，嫌弃道：“我现在要把你撂这儿，你就等着哭吧，还须尽欢？走走走，回家！”
“我不回去，家里没人，他们，他们出去旅游了。”李真有些大舌头。
这意思被抛弃了？
张亭试探地问：“要不回学校？”
“不回！哪也不去！”她扯着嗓子喊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，弯腰呕吐。
张亭扶额笑哭：“造孽啊！”
女生宿舍楼大厅，张亭向宿管阿姨求助：“阿姨，她住六楼，喝多了，您能不能扶她上去，我怕她摔着。”
宿管阿姨问：“那谁给我值班？”
张亭忙不迭地说：“我帮您我帮您！”
宿管阿姨扶着李真边走边回头，警告的意味十足：“哪也别去！就在值班室里面。”
“放心吧阿姨。”张亭满口答应，有贼心不代表有贼胆，有些东西可真不敢越界。
张亭刚坐进值班室没两分钟，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宿舍楼。
是邢梦瑶！
她的表情僵硬，背着鼓鼓囊囊的黑皮背包，没注意值班室，直接朝楼梯口走。
张亭打开值班室窗口，向她打招呼：“梦瑶！”
“你怎么在这儿？”她本来冷着一张脸，见到张亭时柔和许多。
“别提了，李真喝多了。”张亭把实情告诉邢梦瑶，她有些惊讶：“喝多了？你给她买解酒药没？”
“这个点儿去哪儿买！”
“也是，行吧，我先上去看看她。以后你监督着点儿，让她少喝酒，女孩子喝那么多不好。”邢梦瑶嘱咐道。
张亭满口答应：“行呢行呢，谢谢你啊！赶快上去吧，等宿管阿姨下来我就回去了。”
上楼的过程中见到宿管阿姨下楼，两人擦身而过，邢梦瑶居然能在她身上闻到酒气。
好家伙！李真这是喝了多少？张亭也不管管！
603的宿舍没有开灯，窗帘拉着，很黑，李真趴在铺上不省人事，邢梦瑶打开李真桌上的台灯，踩着床梯问她：“感觉怎么样？”
她迷迷糊糊地呢喃，酒气扑面而来：“梦瑶，你不是回家了吗，怎么回来了？”
她居然还有心思关心别人？
邢梦瑶撇了撇嘴，自言自语：“他们吵架闹离婚我能怎么办？干脆眼不见为净呗。”
她给李真接了杯热水放在床头，把背包里的衣物取出来简单地收拾了一下，看表时已经夜里十二点。她准备睡觉，刚爬上铺，就见对面的李真起身，握着床架伸脚往下探床梯。
邢梦瑶真怕她一个不小心踩空，赶紧下去扶她。
“下次再不要喝这么多了！”邢梦瑶恼怒道。
“谢，谢谢你关心我，我就是有点儿不舒服，想吐，我，我得去卫生间。”李真的舌头打结，说话磕磕绊绊。
在卫生间吐得苦水都出来了，她还在干呕，邢梦瑶拍着她的背说：“别吐了，什么都没有了，你看看你，受罪不？让你喝酒！”她扶着李真走到水房，让她靠着墙等会儿，跑回宿舍用纸杯兑了杯温水，拿回来给她漱口。
她嘱咐：“你可别咽下去！”
李真总算还有些意识，漱完口，瘫在她的怀里。李真比她重，压得她重心不稳。扶她进宿舍，累得邢梦瑶气喘吁吁，她让李真坐在椅子上缓一缓，将床头的保温杯拿下来，打开瓶盖，给她放在桌上。
“李真？”
“嗯，怎么了？”
“以后少喝点儿酒，你是女孩子，喝多了很危险的。”她没有注意到，当她说李真是女孩子时，李真看她的目光变了。
“你要学会保护自己，要不是张亭在，你说，你怎么回宿舍？”她还在说，“你呀，就是大大咧咧了点儿，这也不是不好，就是……”
邢梦瑶的话还没说完，李真忽然起身抱住她，用力很大，有些窒息。
“我想和你说说话，你别动，就让我这样抱着你，好不好？”她在哀求，其实她不用这样，邢梦瑶没想过挣脱她。
“从，从初一你转学来到我们班，我就觉得你和其他女生不同。我和你聊天的时候，什么话都敢说，无话不谈，在我认识的人中你是最特别的一个。你很开朗，和你聊天会感觉很轻松，我情商低，说错了话你也不会怪我。我以前就觉得我特别喜欢你的性格，真的感觉和你有很多相似之处，我就想呀，这么好的女孩子上哪儿找去？要是能成为我的女朋友不得高兴疯了？当时我就觉得别的女生在我眼里都没有你特别，找女朋友就该找你这样的。”
说到这儿她突然松开邢梦瑶，不顾她的劝阻，把短袖脱掉，只留下里面的内衣。
李真迷离着双眼，又是哭又是笑：“可你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？我是女生！我怎么能喜欢另一个女生？以前还有表白的勇气，可现在能干什么？对不起，梦瑶，真的对不起。”
她瘫坐在椅子上，把头埋在邢梦瑶的怀里，一直重复对不起三个字。
台灯的暖光映照邢梦瑶的脸，她低着眼眉，说话声音很小：“说什么对不起？喜欢一个人又没有错。该说对不起的是我，是我没办法接受你。我知道你要放下啦，我们以后肯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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